浙江在线-台州频道3月19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赵静 许峰 叶剑锋 通讯员 郑登科)“一百岁的人,两百年的房子,三百年的古树,去不去看?”上周某日,s君如是问我。
我一听就心动了,点头如捣葱,当即决定加入海岛踏青小分队。
s君说的是路桥金清镇东南的白果岛。“白果”名称来历有多种说法。有说,早先渔民在东海作业时,为了方便,把这个岛作为暂时落脚的窝,这岛也就叫做“白菓岛”了。“白”的意思指不用费钱,“菓”其音和义本意与“窟”同,“白菓”是指不用费钱就可以得到住的地方,近几年才改为“白果”。
阳春三月,杨柳堆烟。车从堤坝上驶过,遥遥望去,海面上舟影翩翩,金灿灿若敷了一层金箔。村口,三两人家站在避风处,唠着家常。屋檐下春节的大红灯笼还未撤下,穿红袄戴红帽围着花丝巾的奶奶毫不避讳镜头,笑得开怀,妇女手中梭子飞舞,补缀渔网。
对岸就是金清白沙码头,一站到渡口,海风尖啸着猛扑过来,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让人一下子裹紧了大衣。废弃的渔网旁丢着一只满是泥泞的“小木筏”,那是讨小海的渔民为了方便在滩涂中“跋涉”而发明的,单膝跪在里面,免得两条腿深陷泥潭拔不出来。
沿着村道蜿蜒向内,走进白果村腹地,渐渐地,东一间西一栋的房屋散得更开了,人更少了,明媚春光里,风送松涛,虫鸣鸟叫,人声寥落,只有深绿、浅绿、碧绿、嫩绿、青绿、黄绿、葱绿……满目浓郁的绿色发了疯似的“嗖嗖”地生长,向上,向上,向着远方,裹紧了整个村子,拥抱了整个海岛。再一看,原来房屋不是不见了,只是被铺天盖地的绿藏了起来。虬枝盘曲的古树,尽情地舒展它遒劲有力的枝叶,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石阶光影斑驳。藤蔓柔弱的梢头悄悄地爬上墙角,摇曳着柔软的腰肢,沐浴着雨露清辉,唱着欢快的歌,爬上窗台,攀援上屋檐,想钻入村民的梦里。
它探头往里一看,一愣,房子里空无一人。
“现在村里就老人留守着,常住人口只剩下百来人了,年轻人都搬到金清镇上去了。”林梅春70年代的时候当了村支书,当了20几年,他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年轻人一个一个出去了,儿孙们也都在外面,他仍在这里,也打算终老在这里。林梅春搬了两条长板凳,坐在屋前,与我们说起白果村的过往。
岛上的第一户人家是从福建逃难过来的,那时候白果岛还是一座荒岛,至今已有几百年了。上个世纪50年代有了白果村,传统的男耕女织到了这里成了“男海女耕”,男人们到了年纪,便开着小船摇撸打浆,或开着机帆船出海,张网捕鱼虾,远至舟山嵊泗渔场,近到大陈渔场,女人们夏种番薯,秋种豆荚。由于沙土土质,这里的番薯特别甜特别好吃。人民公社时期,村里曾有5个生产队。80年代,村民陆陆续续搬到了山下,最繁盛的时候有1500多人。
1997年,那场噩梦般的特大洪水也是白果村人的噩梦,有房子倒塌了,死了不少人。“水漫上来,有这么高。”林老书记走进屋子里,指着墙壁上至今犹在的痕迹比划,得有一米七,比人还要高。加上村里学校没有了,那以后,村民渐渐都搬走了。
“不过,这里的人长寿。”1944年出生的林老书记就是最好的例子,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
65岁的魏友青从老书记门前经过,热心地要带我们上山参观。他祖上就是最早上岛的那户人家,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二十三代了。
一个石头砌成的露天蓄水池,在上山的必经之路,池中引的是山间甘冽清甜的清泉,供村民们使用。
每一栋寂静的房子,都沉睡着不为人知的岁月絮语。
这一栋二层高的畚斗楼,该有两百年历史了,当年住得起这样房子的都是有钱人家。
这一栋房子,红色的门,黄色的窗,灰色的瓦,绿色的藤,缤纷的色彩与这山这水这海,融成了大自然的油画,不事雕琢的美。是谁不辞辛劳,垒墙盖瓦,又是谁,遗落了这斑斓的梦?
这弃置的校园里,曾响过多少琅琅书声,多少孩子的欢声笑语?
清溪蜿蜒,一群鸭子游弋着,嬉戏着。
山间草木繁茂,小径隐秘其中,人在山间走,往往要抬手撩开一人高的锯齿草,地面上小蓝花开了遍地,在春风里轻舞。它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泽漆”。仿佛手一撩,后面随时会出现一条幽深的山洞,通往《千与千寻》里那异世界的秘境,让人心跳刺激。
泉水咚咚地落下,一潭幽碧的泉水隐在树荫下,清澈见底,水面上浮着落叶。这水又悄然地流到山麓,成就了我们午餐。
村主任梁蒙华带了食材,最新鲜的虾和虾姑,最水灵的青菜,一捧年糕,一掬清泉,水煮,大自然的馈赠,无需繁琐工序,只加了盐,就成了美味佳肴。
虾是鲜甜的,一口咬下去,肉质甜美细腻,汁水丰盈,满足的感觉从舌尖到咽喉,蔓延到胃里。连平凡的年糕浸染了这样的鲜美,都变得不平凡起来。
“小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排队打水,挑到山上去。”梁蒙华说。
解决了午饭,我们继续向山里前进,翻越到岛的另一面。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白果岛却是遍山绿野。曾经漫山的映山红,都被不断长高的野草和树木夺走了生长的空间。梁蒙华指着两个被藤蔓遮盖地严实的缸问我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以前的茅坑,都用来当肥料,那个时候,要是把屎尿到别人家茅坑里,爸妈要打屁股的。”那对于现在的孩子,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年代了。
山后的林海,树木直指苍穹,已不知道长了多少年,长了多少高了。
山后的沙滩叫帽后沙,浪涛拍岸,沙滩上布满了浑圆的鹅卵石,再坚硬的石头在浪涛日复一日的千锤百炼下,也磨平了棱角。一座灯塔屹立在不远处,那是相公礁,曾经很多船只在那里失事。
听村民说,退潮以后,沙滩上都是沙子,像梯田一般,人人可以一阶一阶走下去。
在村道上,时常与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期而遇,她们慢悠悠地走着,笑眯眯地说话,皱纹和蔼地堆起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都别有韵味。93岁的严婆婆走在比她人还高的一畦豆荚地里,叹息着告诉我们去年她还能上山种番薯,今年只能种种豆子了。
严婆婆热情地请我们进屋坐坐。屋前堆满了劈好的柴伙,整整齐齐地码着。土灶台旁搭了个工作台,吃饭用的小木桌子上放着木质的锅盖,“绿野仙踪”的仙气顿时去了,人间的烟火味又回来了。婆婆架起红毛线缠着的老花眼镜,老人小小的身子窝在小板凳上,利落地织起了草帽。“两三天就织好了,叫我媳妇或者村里人带到镇上卖,一顶能卖25块钱。”老人家得意地说着。
Z君七八年前过来,现在再来,她觉得几乎感受不到村子的变化,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这里像是静止不动了,成了天涯海角的一幅宁静海湾图。
屋子里响起几声细弱的猫叫。
“有猫啊?”
“还养了两只猫,看见生人躲起来了。”老人家笑起来。
这微笑,淌过了岁月的四时流转,大浪淘沙,浮华尽去,唯余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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