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1日清晨，温岭迎来新年第一缕阳光。

　　这是一道地理题。

　　地球自西向东自转，我们一般认为越往东越早看到日出，按这个理解，黑龙江省抚远市应该是中国大陆每年最早看到曙光的地方。

　　但实际并非如此。1月份的时候，太阳直射点位于南半球，平分黑夜和白天的晨昏线并不与经线平行，而是呈东北西南的倾斜状态，这就使得最先进入新一年的地方不在中国这只雄鸡鸡喙的位置，而在饱满的鸡腹——长三角的浙江温岭。

　　千年曙光碑　徐伟杰　摄

　　2000年1月1日，新千年第一天，默默无闻的沿海小城温岭就这样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一
　　太阳跳出海平面的那一跃之前，是漫长的能量积蓄。温岭人正是这样多年“闷声发财”般的存在。

　　大斗山日出　徐伟杰　摄

　　温岭地少人多，926平方公里陆域面积，142.5万常住人口，万分之一陆域国土面积，要养活千分之一人口，是全国人口密度最高的县市之一。

　　为了讨生活，这里的人早早就外出发展，从修鞋、卖豆腐，到逐渐进入商贸、实业。光在上海滩的温岭人，据说就有十万之众。

　　软糯的年糕，摊成饼状，往里嵌些中意的山珍海味，“嵌糕”是温岭人最爱的早餐。别看小小一筒嵌糕并不起眼，这道被北方游客亲切称为“大饺子”的美食，这几年可是频繁在央视和各大网红视频现身。价格亲民，就地取材，随带随走，这道最具辨识度的温岭“网红”菜，其实是温岭人在走四方的过程中，打响名气的。

　　温岭嵌糕　潘都都　叶平安　摄

　　浙江鼎鼎大名的玉麟西瓜，也是温岭人种的。从上海、广东到海南等15个省市，“追着太阳种西瓜”，是实打实发生在温岭人身上的故事。

　　温岭人敢闯敢试。上世纪80年代，全国首家股份合作制企业就在温岭诞生，一时引领全国风潮。据说一家牙科医院进入当地，就在报纸上打了一句广告以示敬意：敢尝头口鲜，敢啃硬骨头。

　　依靠着一系列大胆的改革创新，温岭成为股份合作制经济的摇篮，不断催生民营经济的发展活力，引领地方民营经济实现了新的飞跃。“温台模式”为人称道，两座城市携手，共同走过了民营经济发展的黄金期。其中，就有着浓浓的温岭痕迹。

　　二

　　当曙光照临，敏锐的温岭人没有错过“借光”的机会。

　　2000年元月，温岭抓住机遇举办千年曙光节，国内外数百名记者聚焦温岭，海内外亿万华人有的通过电视、报纸，有的通过当时还需要拨号上网的互联网一睹盛况。

　　2000年元旦，全国游客蜂拥而至，争相目睹中国大陆新千年第一缕阳光首照温岭市石塘镇。陈建明　摄

　　首届曙光节，1000多篇报道覆盖国内各大媒体，温岭这个县级市共计接纳中外游客16.96万人次。媒体报道“一道曙光，亿万元收入”，官方称“活动空前、报道空前、游客空前、收入空前”。

　　但温岭人不图一时热闹。如果说曙光是一粒种子，那么温岭人无疑非常擅长深耕。毫不夸张地说，有生意人头脑的温岭人，把阳光产业做到了“网红”的咖位。

　　比如说，一年一度的曙光节，吸引的不只是每年固定前来的温岭人，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打卡新年曙光，是其中的重头戏。历经二十多年，这道光华逐渐被赋予神圣的寓意。温岭人搞了个很贴地气的口号：要想有名堂，就要来石塘。旅居新加坡的著名剧作家乐美勤则在其作品中写道：“到了温岭，你才知道什么样的阳光叫吉祥、幸运、神秘。”

　　徐伟杰　摄

　　曾经迷倒刘海粟、吴冠中这样的名家大家的大海和石屋，也在曙光照耀下焕发出新的神采。资本的涌入，让温岭民宿业迎来了井喷。在小红书上搜索“温岭”关键词，出来一大把，“无敌美景+人少景美+无门票”“心累了，去个小渔村吃海鲜吹咸腥的海风吧”……看着就很上头。

　　石塘民宿　徐伟杰　摄

　　这些年，温岭人保护和开发了国内最大的石屋民居集聚区，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

　　古朴石屋无敌海景赏到饱了，也可以去看看夕阳尝尝鲜，还有到处是马卡龙色房子的小箬——这是温岭人“无中生有”的新创造。只要碰上好天气，别提多好看了，不需要多少摄影技术，就能分分钟出大片。

　　七彩小箬　顾翔　摄

　　有网友在小红书留言说，温岭不是“冷酷仙境”中的他乡，石塘也不是“世界尽头”里的小镇。这里有阳光，有热情，有最难得的人间烟火和咸咸的海腥味。“咖位”十足的温岭，吸粉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2022年，央视跨年晚会以石塘的曙光开场，而浙江卫视《还有诗和远方》，也把第三季首期定档温岭。

　　远方不远，这里如诗。温岭与曙光的结合，真是太好嗑了。

　　三

　　2005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视察石塘。温岭推出了一句新的城市宣传口号，“曙光首照地，东海好望角”。

　　温岭人解读这两句话，是抵达后的温暖，更是冲锋时的争先。

　　就在这一年，作为温岭制造业代表的钱江摩托，收购了意大利百年摩托车企贝纳利。很多人不知道，在台州老乡李书福拿下沃尔沃轿车前五年，温岭人就发动了“小车”。这是中国摩托车行业本土品牌首次收购欧洲摩托车企业。

　　温岭各类市场主体有近15万家。在中国民营经济的热土上，新一轮征程于不声不响中开启。

　　作为全国最大的泵与电机产业基地，在全国泵业7家上市企业中，温岭就独占4家，小型水泵的产量更是占到了全国市场的三分之二、全球市场的七分之一。

　　利欧泵业集团的水泵生产线　徐伟杰　摄

　　温岭鞋业号称“天下之履，十有其一”，其中童鞋更是占到全国产量的八分之一。温岭人用“曙光狮”这个IP形象来代言其区域品牌。

　　2022年3月3日，“温岭童鞋号”冠名列车再次出发。叶梦影　摄

　　温岭还是国内重要的机床工具产业集聚区，在全国机床工具市场占有重要地位。全国工量刃具交易中心“第一股”，就出在温岭。

　　不跟风、不盲从，温岭人就这样小中做大，把细分领域优势叠加起来，释放出“长尾效应”。2022年9月底，《浙江日报》头版头条报道，有40多个温岭产品在全国细分市场占有率第一。

　　上世纪90年代温岭撤县设市前，温岭人提出一个口号，叫“超创干”：超常规、创特色、干一流。这一届温岭市委也提出一个口号，叫“干最好、当标杆、争第一”。

　　温岭人争先恐后的精神，像第一道曙光，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