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未曾有过的强烈情感冲击着刘东辉。
今年58岁的刘东辉,现为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医学博士,留校任教多年。他出生几个月就被跨省抱养到山东。近年来,得知身世的刘东辉多方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未果,慕名向台州市公安局路桥分局刑事科学技术室副主任柯伟力求助。
2022年1月14日,在柯伟力的帮助下,刘东辉终于在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桃源镇和失散57年的哥哥、姐姐团圆!
近日,刘东辉给浙江省公安厅写来感谢信:“这正是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光辉体现,我如此幸运地搭上了‘团圆行动’的列车,圆了我近60年的心愿……为了圆游子们的回家梦,你们有求必应,热情接待,是新时代最具奉献精神的楷模,是最受我们尊敬的人!”
▲柯伟力和四位成功找到亲人的寻亲者
寻根:跨越半生和大洲
2021年6月,柯伟力收到一封来自英国的求助邮件,里面是一卷承载血样的纱布,也承载着海外游子刘东辉跨越时空之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的亲人在哪里?
1964年,刘东辉呱呱坠地后两个多月,因亲生父母经济困难,被抱养到山东省潍坊市临朐县的一户农家。这户农家并不富裕,每年总有些时日依靠乡邻接济;虽然已有4个女儿,但是老刘夫妇对家庭的新成员视如己出。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养父母都是第一个留给我,剩下的才给我的姐姐们。”刘东辉回忆说,“1981年,我考上大学时,养父母都已经60岁了。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哪有钱供养我读大学啊,但是养父母还是一心要我读完大学,姐姐们在每次开学前都会塞给我一些钱,再加上国家的培养,我才能完成学业。”
刘东辉在高考结束后迁移户口时,发现自己档案内的籍贯竟然是浙江嘉兴,而不是山东潍坊!他对身世产生了怀疑,但考虑到养父母的感受,他收起了寻亲之念。
工作多年后,刘东辉渴望出国深造。2003年,刘东辉在办理出国手续前征求养父母的意见,两位老人一致鼓励他留学提升。“临行前,我婉转地向他们询问了身世,感谢他们的大度和无私,告诉我是南浔周边的,具体地点已记不清;寻亲寻根真是大海捞针,为了尊重老人,我决定放弃寻亲。”刘东辉告诉记者。
黄昏时刻的树影拖得再长也离不开树根。旅居英国19年,刘东辉虽然和妻子、孩子一起,过着幸福生活,但是始终感怀于国内浓郁的人情味儿,他把微信头像设置成“中国心”。刘东辉说:“随着养父母的先后离世,我更感到孤寂,养父母一家待我都很好,我绝不会忘记,但是终究代替不了血缘亲情,这是切割不断的情感,我寻找亲人的想法愈加强烈。”
惊喜:最后一刻游子圆梦
近年来,刘东辉频繁回国,除了探望老友故旧,最大的心愿便是寻找失散的亲人。付费刊登寻亲启事,得到寻亲志愿者的帮助,参加“集体寻亲大会”……刘东辉执着地奔波在寻亲之路上,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刘东辉慕名找到台州市公安局路桥分局刑事技术室副主任柯伟力和“回家工作室”。这也是该局接到的首个海外寻亲求助。
今年43岁的柯伟力外貌敦厚,性格温和,对工作极尽担当,微信名是“快刀出细活”,自从2005年进入分局担任法医以来,通过验伤、解剖等科学手段与死者对话,维护公平和正义。2020年至今,他用新技术新手段直接侦破命案积案7起,将手头的积案全部“销号”,荣立二等功一次。
侦破命案积案和帮助寻亲所涉及的科学技术,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侦破命案积案,其实也是一个找人的过程,例如像确定无名尸体身份,就得益于DNA技术和人像比对技术的发展和应用,让许多过去的‘不可能’如今变成了‘可能’,这对寻亲也同样适用。”柯伟力介绍。
▲柯伟力在走访寻亲线索
尽管有了现代科技的辅助,但是帮助刘东辉“回家”仍然一波三折。“我们在DNA数据库中不停比对分析,又查阅了相关资料,多方联系志愿者,把搜索范围压缩到最小,最后基本确定他是苏州市吴江区桃源镇人,这里邻近嘉兴地区,因水路便利而人员来往密切,接近档案记载,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人。”柯伟力告诉记者,刘东辉也在此时飞抵国内再度寻亲。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2021年年底,柯伟力在重新梳理资料时发现,桃源镇的邹姓家族和刘东辉可能是同一个家族。“我们请当地志愿者去打听,得知邹家有个弟弟当年就被送到山东,我们就调出哥哥邹林林、姐姐邹林育的身份证照片,果然和刘东辉都非常像,于是采集血样进行DNA鉴定。”柯伟力说。
▲刘东辉一家送上锦旗
2022年1月14日,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古镇,邹家家门口拉起红色横幅,青石板路两旁人头攒动,邹林林和刘东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警服笔挺的柯伟力手持鉴定报告朗声宣布:“经鉴定认为,刘东辉与邹林林为全同胞关系,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言毕,刘东辉、邹林林、邹林育抱头痛哭,这是分离近一甲子后的团聚之泪!这是跨越千山万水的喜悦之泪!稍后,邹家送上锦旗:“人民公仆为人民、寻亲恩情心永存!”
刘东辉告诉记者:“那天我反而没有流太多的泪,因为泪水已经在一次次的寻亲过程中流干了,要不是路桥公安分局和柯警官,我几十年的心愿何时能圆啊!”
记者了解到,2022年1月15日是刘东辉原定结束寻亲之旅返回英国的日子,他本以为又是徒劳无功,却在前一天意外达成心愿。
跨界:将关爱进行到底
目前,公安部发起的针对被拐卖儿童的“团圆行动”已结束,路桥公安分局的“团圆行动”将延续下去。局里成立以柯伟力为主导的“回家工作室”,集中负责重案侦破工作的7位精英,将帮人寻亲作为一项长期为民服务,并给予大力支持。一年多来,柯伟力已帮助全国130多位寻亲者成功回家,成绩在全省县级公安机关中名列第一。
从逝者之寻到生者之寻,柯伟力跨界巨大。“随着社会治安的进步,非正常死亡案件越来越少,说不定哪天我就‘失业’了。作为法医,还是希望再找到一种为民服务的方式。”他笑称,“用DNA和人像比对技术寻亲,是用科技手段弥补历史遗憾,是我为自己找到的转型之路,也是人民警察的职责担当。”
▲找到了有用线索后,柯伟力乐开了花
柯伟力跨越时空和山海,于人海茫茫中为寻亲者送去希望:帮助走失儿童小任找到父母后发现,他因病而被福利医院救治抚养多年,费用不菲,柯伟力多方奔走,医院主动减免了费用,并通过民政资助、农医保报销等方式解决后续治疗费用,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重燃希望;1989年,6岁的四川泸州人小向在家门口被拐卖到福建泉州,伤心的父亲在家门口种下皂角树,希望为儿子归来指引方向,柯伟力帮助小向和分离33年的父亲团聚后,为这对父子在这棵树下拍了合影……
柯伟力也见证过人心的难料。“有人怕养父母伤心,只能偷偷寻找;有人因为亲人不肯认自己,带走一抔故乡土独自回程;有人千辛万苦与父母联系上了,又因往事不愿再见……”柯伟力说,“帮助从小被拐卖的小毛找到亲生母亲,但她因婚姻变动组建了新家,拒绝承认这个儿子,碰到类似情况,我总要劝说‘生时嘴硬拒认,临终方知后悔’,最后她还是认亲了。”
▲柯伟力为寻亲老人采集血样
助游子团圆的背后,柯伟力付出了太多。路桥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中队中队长朱德喜告诉记者:“一般来说,法医是不怎么出差的,自从开始帮人寻亲,他隔三岔五就要全国各地跑一趟,比一线民警还要一线,非常辛苦。”
面对因失望而消沉的寻亲者,柯伟力总会鼓励他们:“我们应该感谢祖国的强盛和发展,正是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们才能有经济实力支撑做这件事情,才有了这么多亲人的重逢,下一个或许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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