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也许看似难于登天,但它未必无法实现。”这句话出自一个吸毒多年的戒毒者之口,他叫刘锐(化名)。
云雾茶,是台州天台特产,茶叶在这里对于人们的生活有着特殊的意义。天台县上清路,有着天台县最大的茶叶市场,50岁的刘锐(化名)在这里有一家小店面。因为颇懂些鉴别玉石的门道,他也卖一些玉石物件。
他为人和善,往来客商喜欢在他店里品品茶,赏玩玉石,聊聊古今,随和的性格使得他的小店生意格外红火。
在这里,他就是一个小老板,神情泰然,脸色红润。但他告诉笔者,他曾有过一段黑暗经历,回忆起来仍觉心惊肉跳,而给他带来这段黑暗回忆的,正是他曾迷恋过的毒品。
跌入深渊的富商青年
刘锐以前不是茶商,不是小贩,有过自己的辉煌。
上世纪90年代,天台县城的一套商品房2万余元,公务员的工资大约200元,但那时的刘锐已经是县城出名的富户,名下有一家公司、一家合金厂、一家大酒店,出行是价值18万元的桑塔纳轿车。
刘锐说,当时他甚至已预见房价的未来涨势,准备了数十万元打算在县城购置土地,做房地产生意。但一切意气风发的计划因一个不速之客化为乌有,彻底改变了他美好的人生轨迹。
1994年,是刘锐事业的高峰,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一个久未联系的老朋友远道而来,投靠刘锐。对刘锐来讲,给落魄好友一些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没想到,这个老朋友竟是一个“瘾君子”,在得到刘锐的救济后,却用尽方法将刘锐带入吸毒漩涡。当时年轻的刘锐对老朋友的引诱并没有戒心,不知不觉就着了道,开始吸食海洛因,跌入深渊。
他曾在深渊里反复挣扎
之后的十来年时间里,海洛因在刘锐眼里,既罪恶又“迷人”。
“但凡遇到了毒品,你就什么奋斗的心思都没有了,每天只是想着它,念着它,离不开它。”刘锐说,他的人生就此毁灭了。公司破产、工厂倒闭、酒店也转让了。无心经营的不仅仅是生意,还有婚姻,一切败落之后,妻子也忍痛离去。
可是即便如此,那时候的刘锐只要还能得到海洛因,就感觉自己好赖还能喘气。
“我曾一度想脱离海洛因,重新振奋精神,回到正常人生轨道上来,为的是渐渐长大的女儿。”刘锐说,他曾无数次想过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也无数次因为吸食毒品而懊悔到以头撞墙,甚至让朋友将他关在小房间里一个月不让出门。这样的隔离他关过三次,但每次都是一出来就又忍不住吸上了。无数个黑夜,他蒙头痛哭,恍惚间觉得自己如同枝头跌落的小雀,再无力攀爬回到原来的地方。
2003年,刘锐带着对女儿的歉疚,努力说服自己强制戒毒。他带上铺盖,找到戒毒所,敲开了值班室的门。但他最终没有战胜毒瘾,从戒毒所出来之后,很快又和海洛因结伴。
从吸食到注射,他经历了毒品本身的“变革”。
2007年,他再次咬牙将自己送往戒毒所。那年,他听人介绍湖北有家医院能够指导戒掉毒瘾,于是打探到地址后就动身了。在医院那段时间,是他自戒毒以来信念最坚定的日子,只要是医生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逼着自己完成,即使对他来讲是非常痛苦的。
从医院出来,海洛因的瘾戒掉了。
他准备收拾自己,重新开始。
有过吸毒史的人,在毒品面前常常会再度迷失。戒毒是一件与意志和身体作斗争的事情。埋药治疗之后的刘锐,身体无力,精神萎靡。恢复,显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最令人担心的是,在这过程中戒毒者再次遭遇毒品的诱惑。
很不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刘锐的身上。刘锐从医院出来不久,遇到了吸食冰毒的人,吸食者告诉他,吸冰毒不上瘾。刘锐开始新的“尝试”,于是又形成依赖。
因为多次吸食冰毒,刘锐三进看守所,被拘押,终于入狱。
2016年8月,从狱中出来的刘锐已经失去了亲人们的信任,周围的人都用“有色眼镜”看他。
没有工作,没有朋友,亲人们也不再搭理他,生活又一次陷入迷茫。
老朱努力带他离开毒品
在刘锐的小店里,他告诉笔者,如果不是遇到老朱,他可能会彻底放弃自己,放弃生活。
大约坐了10分钟,一个看上去与刘锐年纪相仿的男子面带微笑走进了小店。“这两天生意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一进门他就对刘锐寒暄。
刘锐说,这个人就是老朱,是天台县赤城街道禁毒办的社工。
老朱名叫朱健飞,长刘锐一岁。实际上两个人小时候就认识,但因为生活轨迹的差别,后来没有什么交集,直到刘锐出狱。
老朱是街道里有些威望的“老娘舅”,2013年,他成为禁毒办的社工,也正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和刘锐又有了交集。
帮助刘锐,老朱是主动出击。因为和刘锐相识,又得知刘锐的不幸经历,他主动找到刘锐了解情况。
当时刚从监狱出来的刘锐,对陌生人充满反感。为了使刘锐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老朱先后到刘锐家不下50次,甚至和他的邻居们成了熟人。“身边的人带来的影响是非常重要的。”老朱说,他动员街坊邻居一起帮助刘锐。
这段时间,老朱成了刘锐改变生活的“催化剂”,他不仅让街坊邻居参与到改变刘锐的工作中来,还劝说刘锐的父母和女儿小琦(化名)。老朱了解到,刘锐戒毒没有真正破冰,很大原因是亲情的支撑力还是欠缺的,对于刘锐,他太需要至亲的人给予的鼓励。其实老朱和小琦已经接触过好多回了,但他没有和刘锐讲。
小琦很努力,在家里发生大变故的情况下,依然刻苦学习,并且找到稳定工作。但他对父亲一直非常冰冷,好像中间隔了一座大山。这座大山,老朱是知道的。刘锐在服刑期间,小琦曾报考政法系统,笔试、面试都已通过,就是在政审时因为父亲的原因没有通过。小琦的理想就是从事法律工作,那段日子她特别恨父亲,父女关系一直很紧张。
“戒毒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家人的配合和支持太重要了,尤其是吸毒者心中最重要的人能给予最强大的动力和决心,而你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老朱告诉小琦。对父亲爱之深恨之切的小琦最终决定加入老朱为父亲制定的康复计划,并起到了关键作用。
亲情的修复让刘锐再次看到了生活的光芒。
刘锐说戒毒的时候,他曾为控制毒瘾用绳子将自己捆绑起来,而戒毒之后他发现生活这根无形的绳子才将他捆得更紧。“是老朱帮我松了绑。”他说,他会一直铭记老朱的恩情,发誓要努力完成自我救赎。
他的生活重归美好
戒毒不仅仅只打亲情牌,在老朱看来,刘锐要想真正脱离毒海,必须要有事情做,要有生活的充实感。
由于刘锐属于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都吸食多年的“老毒物”,让他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中确实有难度。但老朱不气馁,他借着每个月带刘锐到台州二院戒毒专家小组对他进行身体诊疗和心理救治的时候,结束后都会带着刘锐接触自己的生活圈子,他身边有许多正能量的朋友。
老朱身边的禁毒志愿者有两百多人,这些志愿者经常会组织一些禁毒宣传活动。虽然一开始刘锐不会和任何人说话,但老朱觉得刘锐能出来看看别人的生活状态,对刘锐来说就是一种进步。
“其实我每次带刘锐出来,我知道他一定会有收获的。这需要一个过程,次数多了,刘锐会慢慢觉悟过来。有些东西强塞不进去,要让他自然醒悟。”老朱说。
渐渐的,刘锐认识了许多老朱的朋友,有卖猪肉的志愿者陈帮桥,还有卖菜的志愿者王思。陈帮桥每天早上7点卖完猪肉,都会来到社区禁毒办当义工,这些刘锐是看在眼里的。
看到刘锐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劳动,老朱很开心,因为刘锐已经感觉到生活中的另一面,那就是价值和尊严。
为了让刘锐真正有事情做,有稳定的收入,老朱一边安排刘锐参加社区组织的就业培训,一边动员刘锐的亲戚朋友相信刘锐,支持刘锐。
在老朱的尽心努力下,刘锐开始了第二次创业。刘锐的一位阿姨在外省做玉石生意,决定伸出援手。刘锐聪明,很快就融入到这个行当。
“作为以前的朋友也好,作为社区的禁毒工作人员也好,我希望看到他的生活重归美好,今天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很开心……”老朱告诉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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